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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来,自己从阁楼爬上屋顶,昏睡了过去。
陈年伸手将我拉起来那一瞬,我扑进他怀里,失声恸哭。
他紧紧搂着我,怕我跌倒似的搂着我,他说,醉,我见不得你哭得这样伤心。
他的声音低而轻,可听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道,说完即要碎掉。
我们并排坐在屋顶,天上星子多又亮,我望着它们,说,哥,我是煞星来的。
胡说八道,陈年嗔我。
我说,怎么不是?自小到大,我闯祸,你背锅,如果没有我,你会少很多麻烦。
陈年好久没说话,再开口时,他摸摸我的脑后,说,你出生时,我感觉到幸福。
我很不相信,说,你才叁岁,知道什么是幸福?
当然,陈年轻点下颌,眉头微扬,神情像是陷入一幅柔软的回忆,他说,幸福是一团小小的生命……她出现在我身边时,还是懵懂的,透明的,但我知道她会是我最亲近最爱护的……你和别的小孩不一样,不爱哭闹,却很爱笑,眼睛黑葡萄似的,我走到哪里就要转到哪里,有回我摇拨浪鼓哄你睡觉,不留神弹丸甩到了你额头,吓我一跳,婴儿那么娇嫩,我担心了半天,结果你没哼一声,还是咧着嘴笑……总觉得你轻轻的,软软的,像我的整颗心脏……长大的路上,总要跌倒,可两个人在一起,就算撞得鼻青脸肿,也不会难过害怕,陈醉,我怎么能没有你呢?我早就把你的命和自己的系在一块了,所以,你不应该内疚,在我这儿,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,只要你好好的,其他那些,高考又怎样,根本都不值一提。
我看向陈年,两片洁净的黑玻璃似的瞳仁,映出我的影,坚定的眼神,教我无法不相信、不安心。
我想了想,对他说,陈年,我肚子饿了。
街角电话亭,陈年拨了通电话,向父母报平安,叫他们宽心,其他的事等回家再谈。
我蹲在路边等他,夜里影影绰绰,他手中红色电话筒好似一株鲜红月季。
电话挂断,陈年却说不回家,我们去吃福记。
他家烤串我惦念了许久。
然时机不对,嘴里滋味也会减色。
陈年让老板开了瓶冰啤,我告诉他,我也要喝,他便拿了只塑料杯,稍稍倒一些递给我。
我那时认为所有的酒都难喝,可人逢了愁苦,似乎就很需要些平日难下咽的事物。
周围几桌的客人,酒愈浓兴愈高,陈年一瓶酒见底,倒越来越闷。
我问他怎样打算,想再考一次吗?陈年摇头,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。
回家途中,不少阔步昂首的青年与我们擦肩,他们正处在高考落幕的狂欢,无论结果,至少今夜,他们卸了桎梏,松快之至。
我瞄向陈年,他肩上的缰绳,脱不去了。
陈年偏头对上我视线,轻轻一笑,若无其事。
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寡言。
父母,赵姨,我,还有陈年。
仿佛家里净是气球,稍有不慎,讲出的话就成了飞针。
需要缓冲,需要思量。
这段日子,每晚自习结束,陈年都会来接我。
有时我竟要恍惚,我和陈年依然在这里上课,下课,放学一道回家,他还未高考,一切未有什么变化。
但这种幻象被打破,是陈年闲来无事,会来我房间辅导我课业。
要预备高考,不应当这样闲,因此我催他回自己房里。
陈年从我课本里抬头,略带一点茫然,问,不是说好了,我考完了要多陪你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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