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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曜眼皮一跳,“你说杜氏与姜氏,为何扯永宁公主的病?”
秦缨目光扫过众人,铮然道:“因为,这一切的症结,都在永宁公主的病上,而这横跨了五十年岁月的故事,杜氏、姜氏、皇室,崔氏,薛氏,都有隐藏极深的牵连,而真正让我勘破谜底的线索,竟是在永宁公主的药方之上!”
崔曜一愕,“你拿到了公主的药方?”
秦缨点头,“不错,纵然是宫里,也没有不漏风的墙,我拿到公主的药方,陡然发现,她药方用药,竟与姜太医给她夫人种的药材有七分相似——”
杜巍听至此,忍不住道:“姜夫人早在四十年前便死了,她的药方与永宁公主的药方有何干系?”
秦缨眯眸,“用药相似,便代表患病相似,而就在发现此事的第二日,我彻底的想通了一切关窍,那日我去给一位老人家送药,忽然看到他们府上,还挂着上元节的灯笼,我的婢女便问,上元节已过了月余,为何还要挂这样久?那府上小厮道,灯笼诗文寓意极好,乃是为了求个好意头,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,等到了谢大人府上,又看到他在对比他父亲的画作,他父亲毕生临摹《陆元熙夜宴图》,只凭此技便名动京城,也因此颇得陛下爱重,可谁敢相信,他出事前两月有几幅画,竟然画错了——”
说起谢正瑜的画,秦缨看向贞元帝:“当年老谢大人一家出事之后,宫里的昭文馆曾着过一场大火,所有帝妃御像、宫廷御画,皆被付之一炬,起初我怀疑过,这大火烧了御像,莫不是御像有何古怪?可后来我又得知,自从真元四年后,陛下并未让先谢大人画过御像,那如此便奇怪了,我彼时苦思数日不解,直到谢大人告诉我他父亲画错了何地!”
说至此,秦缨呼吸一重,快速道:“也在此时,我记起了我婢女与小厮的对答,按照他们的说辞,我忽然想到了南下去慈山时,听到过的一种说法,在慈山,无论是过什么节日,其他地方庆祝天,他们那里,则都要庆祝月余,重阳的茱萸要挂上月余,端午的艾草也要戴上月余,便是过年的习俗,也要保持到二月,也是在此时,我记起了永宁公主在永寿宫一个不甚起眼之行——”
秦缨绕了一圈,又说回了永宁身上,众人疑惑不定,而德妃却骤然变了脸色,“你是说那日……”
秦缨看向她,“娘娘还记得,那日在永寿宫,公主殿下将玉簪扔进了墙角的雪堆里,你看到之后,上前呵斥她不珍惜宝物,可实际上,你只是在遮掩此事。”
“公主扔玉簪,并非是不爱惜玉簪,她,其实是在为太后祈福!
而娘娘你还不知,此行其实是慈善县的过年习俗,名为‘扔愁帽’,于大年三十,要将戴过的帷帽、头巾,或是女子发簪、绢花等饰物扔到院子角落,待二月将这些扫出与其他杂物一并烧掉,如此便可抛旧愁换新喜,公主不记年月,只以为还在过年,这才将簪子仍在院角。”
德妃面色一白,但崔曜却不明白,“可公主怎会慈山的习俗?!”
秦缨看看德妃,再看看贞元帝,推测道:“我猜测,是陛下在某个重要时刻,对娘娘提起过此习俗,娘娘待陛下痴情,将此习俗记下,偶然教给了公主,虽交代公主不可露于人前,可公主神思不敏,将此事给忘了……”
德妃不敢看贞元帝,只咬牙道:“不错,这是当年在丰州过年之时,陛下扔掉自己的帷帽替我祈福,从而被我记下的,就算这习俗是慈山的,可那又如何?陛下或许是从臣子内侍那里听说过,这又能证明什么?”
秦缨道:“那当年陛下如此,可曾交代娘娘,此事不可露于人前?”
德妃唇角紧抿,答不出话,秦缨便了然道:“若此习俗无古怪,陛下不可能如此交代,我既想通了此处,再看着先谢大人画错的夜宴图,又加上姜夫人与永宁的药方,那一切,便都可说得通了,而其实早在半年之前,公主殿下便告诉过大家她患了何病。”
众人眉头拧起,皆向永宁看去——
永宁红着眼眶有些害怕,却因德妃被挟持不敢靠近,只能紧巴巴地拽着秦缨的裙袂。
秦缨揽着她的肩膀,沉声道:“去岁的中秋宫宴,宴后皇后娘娘带着大家赏菊,当时,公主给淑妃娘娘献花,却竟然分不清墨荷与碧云,也是那日,太后娘娘让把羊脂白玉的鹤鹿回春送给陛下,说陛下独独喜欢羊脂玉,碧玉送给他他也不会赏玩,而赏雪宴那日,公主竟将我发髻上的碧色玉兰簪认成了梅花簪,给她做宫灯之时,她分明说过喜欢青鸟,可我做的青鸾逐月灯笼,却不是她第一个放飞的,她第一个放飞的,乃是赤红的三足金乌,我还想到,公主小时候被发现患病,乃是因她总认错人与物……”
太后骤然道:“你说了这样多,都只在说永宁的病,这和那些人的死有何干系?!”
秦缨冷冷一笑,“太后娘娘不是最知道有何干系吗?毕竟这所有命案的真相,您早就在那两首童谣之中给出了答案,也因此,陛下对那童谣分外痛恨!
他既怀疑是你们有心为之,可他更怕的,却当真是天降民谚,因为童谣揭示的太过准确!”
李琨刚听懂几分,一听此言,又混乱起来,“怎又扯到了童谣上?那两首童谣忤逆乱国,无论谁是帝王都会害怕——”
秦缨断然摇头:“不,忤逆乱国是其次,陛下最恼怒的,乃是那‘绯衣小儿当殿坐,兔儿不仁患赤瘕’两句,赤瘕是眼疾,绯与赤皆是颜色,而这‘兔儿’二字,不是孩童们容易想到兔子,这是属相!
这是陛下真实的属相!”
崔曜倒吸一口凉气,“眼疾?属相?陛下眼睛好好的,且陛下是永泰二年生人,乃是属虎,怎会属兔?你说了这样多,可结论却如此荒谬!”
秦缨神色一振,扬声道:“不是只有眼瞎眼翳才是眼疾,倘若有人不能分辩颜色,那亦是眼疾,陛下此疾,尤其难辨青红之色,因此陛下独爱羊脂玉,不喜碧玉,因碧玉亦出错,他也赏不来碧玉妙处。”
“也因此,永宁不辩墨荷与碧云,分不清青鸟到底是何种颜色,她幼时靠着颜色认人和物,因辨不清,这才造成错乱,而德妃和皇帝为了掩人耳目,将她说成脑袋呆傻有病,又不许她离开长信宫,多年下来,将她当真养的呆呆傻傻起来,而长清侯此前说待她懂事了便可痊愈,并非是指眼疾痊愈,而是指她懂事了,便可撒谎掩饰了!”
秦缨语速太快,永宁虽不聪敏,却也听懂了大概,她怔怔看着德妃与贞元帝,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。
秦缨沉痛道:“此疾无药可医,被视为妖异诅咒,谁也不敢轻易宣扬,而大夫们,更不知此病因何而起,无论是姜夫人还是永宁,都当做眼翳治疗,而当年昭文馆之所以着火,谢氏之所以招来灭门之祸,并非御像有误,而是先谢大人行走宫廷作画之时,发现本来钟爱夜宴图的皇帝,竟分不清画上瑰丽纷杂之色了!
当年派去灭门之人,曾搜查过谢氏箱笼,可他们绝没有想到先谢大人将线索藏在了何处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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