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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宁擎苍以残破之躯胁迫他回府,将他关在祠堂里一日一夜,后放他出来时,第一句话便道,“宁家与阮家是世交,宁家镇守都城,阮家戍守西境,为何阮灼举事?而宁家却能全身而退?”
宁云涧那时道,“阮灼虽然为大义反叛,终究是反叛了,可父亲并未参与,如何不能退身?”
宁擎苍当时脸上霍然颓败,捶胸顿足道,“就是因我未参与,所以背叛了阮灼,就是因为我沉默,所以不忠,以对出生入死的朋友的不义和对皇上的不忠,换得了阮家的全身而退,以及我半身不遂。”
宁擎苍在景焻意图召回在西境的阮灼和抚远军时,便窥破了景焻的想瓦解抚远军的计划,却畏惧皇威一直没有通信于阮灼,造成了阮灼最终被逼造反的结局,而后来阮灼联合淮南王谋逆时,他亦是知情的。
但念及朋友之义,他并未将阮灼与淮南王谋划的一切上奏于景焻,使得反叛军攻打到郢都,兵临城下。
最终叛军被镇压,可宁擎苍秘而不报,先皇震怒不已,他不得已为了保全阮家和破阵军,自动请罪革职,受极刑将手脚筋挑断,且自动交出了破阵军的军权,一辈子不入仕。
阮木蘅听得脸色苍白,嘴唇不住颤了颤,“所以……你是为了宁伯伯?”
宁云涧下颌线绷紧,冷冷地道,“不错,若不是景焻,我父亲刀光铁影半生,一身武功才能,满腔赤胆热血,怎么会几十年难酬壮志,窝囊地困在家中,一直被愧疚折磨,自怨自艾,潦倒丧志,最后郁郁而终,自缢而亡。”
阮木蘅唇上唯一一点血色尽失,“宁伯伯他,他死了?”
宁云涧冰冷地笑了笑,宁擎苍在告诉了他这一切,交待他为了当初的牺牲苟活,一定要保下宁家和破阵军后,便上吊自尽了,他于是带着恨回到西境,只不过不是苟活,是谋划了八年。
“景焻不仁不义,残害忠良,暴虐残酷,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?他们景家配当大郢的皇帝吗?”
阮木蘅哑然失语,心头波澜涌动,过去的仇怨再以另一个角度听了一遍,激荡得她胸口闷痛澎湃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后,极轻极轻地道,“……可景焻已经死了,景鸾辞并没有……”
“父债子偿有什么不对?景鸾辞继承下的皇位不一样沾着阮灼和我父亲辈及几万人的血腥么?这个罪和仇就该所有姓景的来背!”
宁云涧目光炯炯,眼里好似有火星在跳动,慢慢地那火苗变成戏谑,“你替景鸾辞说话,你对景鸾辞无怨,不过是因为你对他有情,他对你有过恩,他救过你的命,所以你自欺欺人地为他撇清,将他从景家里摘出来,觉得他是无辜的!
可有其父必有其子,那个位置上的人有谁是干净无辜的?!”
阮木蘅被他目中讽意一刺,怒气涨起,“冤有头债有主!
景焻死了,当时相关的朝臣也死的死,囚的囚,贬的贬!
上一辈的恩怨已经尽了,你还要用宁伯伯牺牲半生换来的宁家的安宁,这些年和你出生入死,为你冲锋陷阵的破阵军继续填进去?”
“承景鸾辞的情的是你,对他有情意的是你,你不想活在仇恨里,你有胸怀,我没有,我只要景家为我父亲的半生和死血债血偿,不惜付出任何代价!”
宁云涧一字一句地坚决道。
阮木蘅一窒,目光不断晃动,迎视着他好一会儿,再开口嗓音已变,“那是死战,你没有丝毫胜算的。”
她收紧下巴,沉沉地道,“你不了解景鸾辞,他比你,乃至任何人更长于算计谋略,从河西到泌阳攻破得太顺利,甚至泌阳不战而降,这不正常,平王附和造反后,却半途退回潭州,迟迟不动,这也不正常。”
“不说这些是陷阱,就只谈实力,破阵军五万即便战胜了炎执的七万军队,夺取了洛州,从洛州发兵郢都,和平王顺利联合,你们有信心能敌得过郢都的十万禁军吗?”
宁云涧眉毛一耸,脸色忽而铁青,“不要以为你读过两页兵书,就可以纸上谈兵了。”
“好!
那我再退一万步来谈。”
阮木蘅强硬的声音越说越高,“你若当真有运气攻入郢都,端了景鸾辞,那这江山是谁来坐?你师出无名,没有皇室血统,仍是姓景的平王称帝?你和侯获的复仇有何意义所在?”
宁云涧冷冷地看着她,眼中风暴欲来,仰头大笑道,“景氏本为泥族,不也是从大周李氏处窃取的天下,我为何便不可以?非要拱手让人?”
阮木蘅好不退避地迎向他,目中冷冽蕴着不屑,话已至此,多说无益,她猛地转身,拎起自己的行囊,“看来我说服不了你,你是一定要孤注一掷的了,那我徒留也没有意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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