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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没粮了,借叶阿姨的,急用钱,借叶阿姨的。
季天明见了叶阿姨比见了他妈笑脸都多。
小小的季峋已经模糊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意味,每次见了叶阿姨,都觉得矮一头。
季峋他妈死的时候季峋才十二岁,那会儿什么也不知道,只知道老妈住在医院,他每天放学了就去医院陪着,他一去,季天明就走了,吊瓶的水没了他去叫护士,晚饭时间他去食堂打饭,晚上他陪床。
外婆外公去得早,母亲那头只有个堂弟会时不时来看母亲一次,每次来,都会把季峋支出去,季峋是稍微长大后才知道,那会儿季天明正跟叶阿姨腻乎。
表舅在给老妈出主意,看能不能离婚分财产,给季峋留点儿东西。
那时候季天明跟叶阿姨暧昧挺久了,母亲都知道,只是不说,她自己没多久可活了,怕连累得儿子也没人管。
到最后她死也没能安置好季峋,那会儿家里条件已经好了点儿,季天明手里有了点儿钱,老妈没什么心机,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,临死都没享到他一点福,到头了还要担心儿子,季峋印象里,那时候晚上母亲经常抓着他的手,紧紧地抓着。
她那时在想什么?担忧,或者不甘,又或者后悔?他不知道,也不记得更多细节了。
后来葬礼都没办,季天明郊外买了最便宜的墓地,给这个陪了她十几年没过过安稳日子的妻子下了葬。
母亲死了不到半年,季天明就和叶阿姨领了证,季天明在市区二环边儿上买了房,写的叶阿姨名字,他们风风光光举办了婚礼,婚礼季峋没去,后来别人给他转述,季天明在婚礼上真情实感地对叶阿姨表示了感谢,述说这几年来自己从不容易到事业有起色,叶阿姨对她的帮助。
只是大概他忘了,那个和他吃一样苦,忍受一样憋屈,作一样难的女人比他更不容易,却没得到他半分感恩。
季峋那会儿和他们住了大概有两个月,叶阿姨是个能软能硬的厉害女人,大约是知道季天明的出息,管他钱管得紧,她不喜欢季峋,从小就看他不大顺眼,却不敢当面说他,背后偷偷和季天明嚼舌根,说他没规矩,又说他性格不好,说他脾气差,埋怨他对她没个笑脸。
都是些琐碎的女人的唠叨,末了还要加一句:“我就跟你牢骚两句,孩子没了妈,也怪不容易的,你别说他。”
季天明那脾气,不说这句还好,说了更拱火。
常常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骂季峋。
有时季峋想,他的脾气,大概很大一部分也是先天后天被季天明影响了吧!
季天明对叶桑极好,甚至有点儿讨好的意味,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,倒更像是一家人。
其乐融融,没那么剑拔弩张。
叶桑是个很敏感的孩子,每每都很愧疚,寻了没人的时候跟他说对不起,她总是一脸亏欠,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。
他没什么可委屈的,就是觉得不爽罢了,那种不爽就好像穿了厚厚的棉衣,偏偏后背痒了,你抓不着,解不了氧,比有人直接打你一顿,更让人不爽。
后来他和季天明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吵了一架,季天明提着扫帚要他跪下。
小时候季天明就爱让他跪,一点点小事就让他跪院子里。
他反骨上来,摔门走了,季天明在背后嚷:“有种你走了就别回来了,老子供你吃供你穿,惯得你!”
季峋就真没再回去过,他嘴硬,骨头更硬。
季天明大概也厌烦夹在季峋和叶阿姨之间生闲气,也没再主动要求过他回去,好像他真是个累赘似的。
这回是叶阿姨主动要求季天明让季峋回去住的,她女儿没了,一直也再要不来孩子,怕以后老了,季峋不管他们。
那点儿小心思,就差写脸上了。
吵架的时候季天明脱口而出:“你就是想着自己翅膀硬了,能飞了,以后不管你老子了,是不是?你飞再远,你也是老子的种,你也得孝敬你爹,没有我,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!”
季峋因为这个,挂了他电话。
他去见唐果的时候,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濒临爆炸的边缘,和唐果比,他就是躺在淤泥里的烂草,他这么自傲的人,不容易生出那些婆婆妈妈的情绪,可就是隔着玻璃窗子,看见一个男生亲近得凑近她说笑的时候,他就陡然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卑怯,他顿了脚,收了手,甚至转头走了,走到地铁站口,又折回去,站在外面看了会儿,发了短信给唐果:“我有点儿事,过不去了。”
唐果很快回他,“那好,没关系,你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季峋回去就躺下了,却睡不着,一会儿想季天明,一会儿想唐果,想唐果边儿上那个男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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