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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番讲述,业已哭得梨花带雨,风打芙蓉。
仇九晋心里紧一紧,又恨又心疼,搂着她安慰,“是我叫你受了委屈,此刻先别哭,再请个好大夫来瞧瞧要紧。”
箫娘并不纠缠,蘸泪点头,忙请了大夫来,也说无甚妨碍。
到底还是叫箫娘算得准了,仇九晋瞧在眼里,存在心内,只道那辛玉台是个好拈酸吃醋的混账泼妇,愈发把她看不上,恼到二更天,还睡不着,胳膊枕在后脑把帐盯着。
这就是箫娘的报复了,她要在他们的夫妻情分还未开场时,就埋下怨恨的火引。
她翻一个身,窥一窥他的神色。
仇九晋厌恶的眼不知联想到什么,渐渐锃锃地亮起来,怀着某种毅然决然的坚硬,把帐顶望穿。
她懒得花心思去猜他在想什么,随口劝了句,又趁机装可怜,“睡吧,我不妨事的,这会已不大疼了,你也别怨她,夫妻俩和顺些才好。”
他却倏地翻过来,把她搂在怀里,冷不丁冒出句,“小箫儿,咱们逃走吧。”
箫娘错愕半晌,由他胸膛仰起两只骇圆的眼,“走?走哪里去?”
“扬州?或是苏州?”
他目中好似烁烁地闪着萤火,带着一点憧憬,眼前就幻化出成片成片的湖光山色。
他拉着她,在涉岸的船头烹茶,在白云袅绕的山间煎水,甩掉了一切繁琐。
他笑了下,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清朗的声音,“这两处,当年游历我都是走过的,富庶之乡,你也听说过,好地方。
或是杭州也成的。
我有些私财,咱们带上,到那边去置办房子产业,养活你,总不成问题。
等安定下来,生一房儿女,我教他们识字读书,等他们大了,你操心他们的亲事。”
“你疯了?”
箫娘静听完这一箩筐不着边际的话,从他怀里退出来,惊骇也变成了好笑,眼里泄露嘲讽:“你做着官,逃官是哪样罪名?且不说这个,单说你一家子都在这里,父母兄弟,师朋亲友,你要舍下他们?就是你舍得下他们,你外祖父,当着南直隶的大员,随便哪个衙门打声招呼,掘地三尺也把你挖出来,还扬州苏州杭州……我看你躲到天上去,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。
睡吧,别想东想西的。”
她说的都摆在眼前冷冰冰的事实,但仇九晋觉得,她被月光笼罩的那一丝丝笑更让人心冷。
他异想天开的憧憬一瞬间就被她杀得灰飞烟灭,他很想哭一哭,又无泪可流,一些不值一提的伤怀凝固成一个自嘲的笑,然后自身后,把她紧紧搂着。
在她蓬松的乌发里,他睁着干涩的眼,窗外的月亮蒙着小小一片云,好似皎洁的玉盘里盛了一捧尘。
四回顾(四)光阴辗转,以不见血光的暗刃将人剥骨抽筋,杀死从前的心志抱负,以待脱胎换骨的新生。
岑寂的蛰伏中,席泠已教了柏家小儿半月的书,樵哥儿自打跟随席泠这一月,一改往日混账顽皮的德行,把整本《三字经》都背得写得,引得阖家欢喜。
其中最欢喜的莫过于樵哥儿的亲娘。
那四娘发愿要深谢席泠,想起那日在息奈庵见他的情景,简直是宋玉多情一瞥,神女也动了凡心。
这日打听见席泠过来,大早起便装黛得比西子不差,使丫头提了饭食,袅袅婷婷地蹀躞书房来。
赶上樵哥儿还在屋里洗漱,四娘驱散丫头退守廊外,亲自摆了饭请席泠用,“先生大早上元县过来,只怕还没用早饭,快来用些。
先生不要讲客气,我家小儿亏得您教导,如今愈发伶俐,阖家谁不喜欢?都是先生的大功德,我为娘的,只恨不得磕头谢过先生!”
盛情如此,席泠只得谢礼坐了,瞧见是些费时费力的酒肉菜蔬,忙拱手,“有劳四娘费心。”
“我费哪样心?家里闲人多,使唤她们做罢了。”
四娘不到三十的年纪,伺候柏仲那年近半百的男人这些年,荣华富贵虽足,到底有些不如意。
如今撞见席泠这年富力强,又貌比平叔的,怎能经得住春心不动?这般亲自筛了酒,立在左右服侍,“听见今番箫娘投奔了一门子亲戚,不大在家中住了。
家中没个女人,又无父母,先生过日子上哪里便宜呢?依我说,先生晨起早些往这里来,只在这里用饭,午晌吃过午饭再回去,一样的。
我们家人口多,厨房不过是顺手的事情,又能省却先生许多琐碎,岂不完好?”
妇人云鬟半亸,腮晕红云,穿着对薄薄的襟衫儿,掩着件绣玉兰花的抹胸,露着一片白白皮肉,行容妩媚多娇,言语殷勤温柔。
席泠淡淡瞥眼,领会了意思,并不去兜兑她,只漠漠摆袖,“多谢夫人盛情,席某不敢造次,一会还要教导樵哥儿,不好饮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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