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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刘基事件前一年)
一场大雾夹杂大雨,浇得连缭河都看不清,更遑论远处的彭蠡泽。
那水不像是来清洗大地的,倒像是要拆了头顶的庙,揭开那些老得发黑的灰陶瓦片,沿着楹柱的云纹浮雕爬下,去找那神座上的宗族牌位。
那它就只能失望了,因为这庙里供奉桌上早已变得一穷二白。
不仅没有牌位、贡品,连那神案上掐的金丝、抹的朱漆都已经被刮了干净。
再好的木材,敞着伤口,久了也是一股霉味,所以除了蜘蛛老鼠,只有实在见不得光的人,才往这里来。
两个人身上都淌着水。
摘了斗笠,揉起面罩,内里几层也全是湿的。
可他们都没有继续卸下甲胄,就任它沾黏在身上,像被冰吃了半身。
龚瑛那一把络腮胡子成了蘸满墨水的毛笔,他拧出一浪浪的汁,长吁一口气,又四处看了看,想着干脆坐到那破神案上去,可那上面也全是老鼠屎。
“孙将军殁了。”
另一个人冷不丁说出一句话。
“殁了?哪个孙将军?”
龚瑛一愣,回头只看见对方满脸水痕下面,皮肤一点血色也没有。
“孙策将军。”
外头有一阵强风,雨像是大踏步从庙前跑过,可能踩烂了石狮子。
“不可能啊,他不是回了吴郡,那是孙家的腹心治所啊?”
“他是在野外被刺杀的。
刺客第一箭,就射穿了脸。”
“连你都射不中他!”
“谁都有大意的时候。”
龚瑛定在原地,良久,才问:“那,孙策在拿下豫章之前说的……还作数吗?”
“那就得看孙权了。”
“太史子义!”
龚瑛喊道,“这不是可以模棱两可的事情!”
他的声音震得连庙也抖了一下,但外面轰着大雨,绝不会被人听见。
“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这个消息。
周公瑾赶了过去,同时发给我一封密信,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。
其他地方的军官,很可能都还被蒙在鼓里。”
“那你也去啊!”
龚瑛着急得几乎贴着太史慈讲话,“去告诉那小孩,我们和孙策已经约定好了,你们在明,我们在暗,拿下庐江、豫章以后,就要和朝廷上书,洗掉我们过去的身份,带我们北归中原。
你是豫章都尉,这本就在你的管辖范围内,他刚继任,不可能不听你的!”
太史慈抿着嘴不说话。
他脸都没抹,水珠像有生命一样沿脸颊下滑。
等龚瑛的气息稍稍缓和,他才说:“公瑾给我来信的意思,一个是告知这件事,另一个,就是让我别轻举妄动。
你想,要是我们都去了吴郡,谁盯着外围?外头的虎豹不说,自家要是有白眼狼跳出来,谁去摁住?”
“一定会有。
我告诉你,一定会有!”
龚瑛眯着一双眼,一只指头戳在太史慈胸前,“孙家统一江东才多久,半年不到,这时候换个生瓜蛋子上来,谁服?所以更不能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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