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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令才晚上叼着烟,和正在洗脚的吴道莲言语一声,扭头就走。
“你上哪儿?”
几个孩子生过,吴道莲形衰且精力不济,一到晚上,就象个磕头虫,不离饭桌,就困得不行不行的,金疙瘩银疙瘩比不上她的才疙瘩,她习惯于天一黑就上床,贴着贾令才才睡得着,她几乎寸步不离贾令才,这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再是一枝花,而是豆腐渣,男人却才刚发育似的,往阳刚霸气里长,她习惯大事小事听贾令才摆布,可了心地醉生梦死。
她这是典型的饭后瘟,算是积习难改,“早点儿回,不行,我困死了,我得晒会儿牙骨!”
“庄东头李宜义家,贾大忠托我办件事,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!”
“什么事?这么要紧?明天碰见了说不行?”
“不行!”
星星还是那些星星,古人看,今人看,在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里,碾压着岁月,汪!
汪!
汪!
谁家的狗,像和尚一样叫唤。
吴道莲叹一口气,失落就落在枕上,那些她生的野狼貉,在微光灯下,你争我抢夺着什么,头一落枕,酣声就起,象猪。
小脚二大呢,是官称,人前闭后,不少人那么叫,贾令才不敢,人家长着二辈,得称奶,李宜义饭罢,坐那儿摆弄他的二胡,调着调着,成了调,即使没有音乐细胞,也能听出他拉什么,李建太是个逛鬼,晚饭后天黑下来,必须在庄子上一逛,要不然,那一夜,睡不踏实。
钱正娟不是李建太正牌女人,他的正牌在49年那会儿,蒋介石军队兵败如山倒的残余势力经过吴洼子,掠了去,生死不明,这钱正娟是原沈六铜的姨太太,沈和马菊好时,她在家,寂寞难耐,通了李建太,钱虽不是沈正牌太太,但养尊处优,过惯了衣够伸手、饭来张口的日子,个小点儿,但模样绝对,要不然李建太能相中她?一顺胎三儿一女,别人要上十年,她四年结束战斗,自此不再生育,这四块小基石,奠定了她正妻的地位,正牌太太是回不来了,就算有个侥幸:也与她没什么事了!
李建太在城里那些年,风花雪月踏过几回,姿色海里畅游过,但终是城里套路深,他赶快回农村,有些事,想起来后怕,那时城里正是四海翻腾云水怒的时刻,东来一个大浪,西来一个大浪,稍不留神,就被浪花带走。
过眼的烟云,风急浪高,他分不清泾渭,一放纵,他老了。
贾令才说明来意,小脚二大呢笑得前后乱颤,李宜义是她最小的儿子,也是她最满意的作品,别人都说梢头结大瓜,原来是真的,她的笑声远比男人更加爽朗,“哪家闺女?模样何如?”
反掌轻轻磕击贾令才的胸。
“贾大忠的小姨子!”
“那丫头,太那个了,我怕她将来……”
钱正娟省略四个字。
“你怎么看?”
贾令才摸着光滑的下巴,在等李宜义决断。
“行是行,那二百……”
李宜义看向钱正娟。
“她以为她是谁?二百不值!
就是她们家不要一分,我们还得掂量掂量,看我家宜义,这身板,这条杆,要不是我打拦坝,这会儿就是空军,怎么着也得浑个小官当当,就那货?你跟贾大忠说:不要钱尚可勉强答应,送她个顺水人情,要钱,免谈!
踏进我家说媒的,门坎都要踏破了,多她一个不多,少她一个不少!
不稀罕!”
“娘!
话不能这么说,要……”
李宜义兄弟仨,一水这么叫,明明是亲生的,干嘛不叫妈?天晓得。
“我懂了!
我懂了!”
贾令才是什么人?农民里的人尖,“就这样,我回去了,明天还得出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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