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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人个个头戴绛色笠盔,身披鸳鸯战袄,腿扎行縢,不像准备上阵打仗,更像是马上要长途行军的架势。
虽然人数众多,可这些大兵站得整整齐齐,一点声音也无,整个校场竟好似空无一人。
吴定缘一踏进来,几百顶笠盔同时朝这边转动。
“不是说……济南卫都调走了吗?”
吴定缘完全糊涂了,这么多人从哪里冒出来的?
梁兴甫伸直手臂,朝校场正南边的大纛一指。
吴定缘定睛一看,只见那一面“王命山东都指挥使靳”
大纛两侧,插满了长长的幡条旗:有“青州护卫张”
“兖州左护卫樊”
“登州卫赵”
“平山卫董”
“莱州卫胡”
“胶州千户所冯”
等旗号,足有一二十面。
其中以青州的旗帜最为煊赫。
吴定缘的脸色登时变了。
这些旗号囊括了大半个山东境内的卫所,而校场上的这些人,看服色几乎全是诸卫所的百户、总旗、小旗等中、下级卫官。
这里有几百人,意味着此时山东指挥使司的一半主力部队,就在附近。
至于被火药爆炸调走的济南卫,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罢了。
这么一支大军悄无声息地接近济南,别说白莲教,就连济南府都被蒙在鼓里。
吴定缘意识到,靳荣派济南卫去大明湖畔弹压,根本不是太子吸引过去的,他早有预谋,只是为了掩盖大军调动。
吴定缘的视线顺着大纛朝旁边飘去,只见高高的旗台上,正站着十几个人。
正中那身材颀长的独眼将军自然是靳荣,他的脚下躺着几具尸体,看袍色级别还不低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——这大概是不愿造反的指挥同知或佥事吧?至于身后那一排,应该是附逆的卫指挥使和千户。
而在大纛的正下方,吴定缘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,是太子没错!
太子没有被捆缚,可他整个人垂着头,一副引颈待戮的麻木神情。
身后十来名亲兵把手按在佩刀柄上,虎视眈眈地盯着他,俨然是打算随时杀他祭旗。
一滴汗水从吴定缘的额头缓缓沁出,顺着鼻梁滑落。
形势真是没法再糟糕了。
之前吴定缘还能凭借武勇以及地形之利,与追兵周旋。
可眼前校场是一片开阔地,几百员叛将环伺。
别说去旗台救太子,他们自己想全身而退都难比登天。
吴定缘正飞快地想着破解之法,忽听耳边传来一声低吼。
他悚然一惊,急忙转头看去,只见梁兴甫大步冲了出去。
只是一念之瞬,那山峦般的身影便狠狠地砸入敌阵之中。
病佛敌最可怕的一点是,在发疯时仍拥有犀利的眼光与冷静的判断力。
像这种蛮象中箭似的疯魔状态,看似鲁莽,却是这时最好的选择——趁敌势未整,先发制人。
只见他挥动粗壮的手臂,或砸或撞,或推或捶,一瞬间便把周围的十几名卫官打倒在地。
军人们猝不及防,硬生生被他砸出一条路来。
在人群之中,这头巨象爆发出了极其狂暴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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